张羽——出怒江记
 

碧罗雪山上的使徒行传


【按】怒江,对于人类来说,完全是一个认知上的空白地带,我每次谈及怒江的时候,都要从基本常识开始,而且需要不断地重复一些解说词。在这篇文章,谈怒江,还是太大了,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怒江的基督教传教士吧。这些年,随着一些传教士文献的出版,让一些读者逐渐认识了一个杰出的传教士,被称为傈僳族使徒的——富能仁(英),但问题也跟着来了,一知半解的学者和读者,简单粗暴地把富能仁等同于怒江传教士?仿佛整个怒江传教士就只有富能仁一个人?关于怒江传教士,之前我已经有文章细说,此处不重复。但今天这篇文章涉及一位同样杰出的怒江传教士——莫尔斯。 

关于莫尔斯的系统文献目前在国内还没有,大致的履历如下: 

莫尔斯,美国传教士,举家在怒江传教,并成立滇藏基督会(注:莫尔斯家族自创的教会,不是内地会,和富能仁等所属的内地会没有关系),1950年被迫离开怒江,在泰国、印度、缅甸一带继续服侍傈僳族教会,迄今为止,莫尔斯家族已经有四代人一直服侍傈僳族教会。 

莫尔斯在1921年来到中国,抵达大理,从大理徒步到四川巴塘藏区传教,前后有7年时间;1927年,从德钦翻越碧罗雪山到达怒江的贡山县;1930年,在维西一带发展傈僳族信徒;1931年,莫尔斯派信徒到贡山一带传教,并建立教堂;1933年到福贡马吉一带传教;1940年,莫尔斯搬到贡山居住,办培训班、建福音站、建教堂;1942年,抗战时期的“驼峰航线”开通,莫尔斯成立地面营救队,救助坠机的盟军飞行员;莫尔斯一家持续在贡山一带布道,一直到1950年,因为国际国内的形势变化,莫尔斯家族去往缅甸。 

关于莫尔斯,期待有更多文献能翻译呈现(这是另外的事工)。下面,我记载的故事,和莫尔斯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。 

 

 

【一】耶稣所爱的孩童

 

轰轰烈烈的乡村振兴运动席卷了整个怒江大峡谷,美丽的山谷还没有来得及向世人打开,就匆忙迈进了钢筋水泥的丛林。现如今,即使在怒江的高山深谷,想邂逅一座原生态的傈僳族村庄,已经是幻想与奢求。有幸的是,在2018年,我重走了“莫尔斯传教之路”,赶在大开发之前,去到几个莫尔斯曾经布道、生活的村庄,见到相对比较原生的傈僳族村庄,同时也见到了莫尔斯的学生,已经一百多岁的傈僳族信徒皮亚架。

4月的怒江进入了雨季,整个怒江大峡谷都泡在泥泞与雨雾之中,炎热且潮湿。那一天,正值复活节,一大早天微亮,傈僳族F弟兄就把我叫醒,说今天要去的地方在很高的山上,需要赶时间。我起床拿起行李就跟着F弟兄出门了,还好,这几年常在外面游荡,养成了习惯,在头一天睡觉之前一定要把第二天的行李收拾好,把摄像器材擦洗干净。F弟兄找来一辆电动三轮车,拖斗较大可以坐人,重庆产的,我们重庆人叫“火三轮”,因为颜色红彤彤的。怒江很多“火三轮”,很实用,适合地面起伏的高山地形,我戏称它为“怒江宝马”,无所不往,所向披靡,越野车去不到的地方都能去。F弟兄很细心,安全起见,专门找了一个善于驾驭高山地形的弟兄来驾驶,还准备了一大张塑料薄膜,用于防雨,保护我的摄像设备。 

火三轮,重庆造,堪称“怒江宝马”,无所不往

火三轮在碧罗雪山的深山里盘旋,我想起一句著名的诗:拖拉机向前开,村庄迎面而来。我借用一下改成:火三轮向山上开,泥泞与云雾迎面而来,向上是无边的天空,向下是无边的悬崖。我和F弟兄坐在后面的拖斗,抖得颠簸不已,我紧紧地抓住车栏杆,感觉虎口快震裂,但丝毫不敢放松,生怕被甩进车外的深渊。实在太抖了,感觉人已经散架,我很想叫开车的弟兄停下来,但又怕耽误行程,也不好意思开口,于是只好忍受颠簸的煎熬。火三轮颠来颠去,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平地处,开车的弟兄说歇一会吧,估计他也到了体能极限。终于可以缓一口气,下车,活动筋骨,俯瞰云雾缭绕的山谷,这是怒江大峡谷偏上段的地带,明显绿色植被要比下段葱郁得多,山势地貌比下段也更陡峭得多。

 

雨季,通往碧罗雪山的山路

歇息一阵后,接下来,继续沿山路前行,到了今天的目的地——深藏在碧罗雪山山坳里的M村。远远就看见教堂,教堂是砖混结构,所在位置依旧是从前莫尔斯建教堂的原址。M村从总体上算是保留了“原生态”,泥巴路、石子路崎岖蜿蜒,路边有一栋栋傈僳族风格的干栏建筑,但钢筋水泥化也只是个时间问题。在山雨中,M村就像远古传说天使的部落,充满神性。我猜想,曾经在这里布道的莫尔斯,一定也醉心这雨季的山水,时常在云上祷告。 

碧罗雪山上的M村,莫尔斯曾经布道的村庄,远处就是莫尔斯建立的教堂

F弟兄带我去一位百岁老人的家,老人叫皮亚架,傈僳族,是传教士莫尔斯的直接学生。一看见皮亚架老人,我就被他的古旧气息震撼,完全是一座携带希伯来文明信息的雕像,从面孔到双脚都具有青铜时代的质感。他已经轻度失明,但目光却闪亮如炬。他的面孔就像古老的岩石一样粗砺,但却充满上帝赐予的荣光。皮亚架老人听说我从很远的地方来,他很激动,走过来和我行握手礼(握手礼,古旧的基督教礼仪,由传教士带到怒江),说着傈僳人最古老的语言“哗哗(傈僳语,相当于汉语你好的意思)”,他招呼我在火塘边坐下,让我喝茶。 

传道人皮亚架,古旧面孔,目光如炬

皮亚架面对我的镜头,慢慢讲起他还能零星回忆的一些细节。皮亚架在七八岁的时候就信主了,那时还是小孩子,对唱歌很敏感,他清楚地记得莫尔斯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唱赞美诗。皮亚架老人还提及另一个美国传教士邓牧师,是莫尔斯的同工,死在怒江P村,坟墓在文革时被毁掉了,前些年,邓牧师的女儿来怒江寻找父亲的坟墓,在她的要求下,邓牧师的墓地才得以重新修缮。皮亚架小时候在莫尔斯家里住了六个月,给莫尔斯一家放羊。他看见过莫尔斯发电报,这个细节皮亚架记得很清楚。我猜测,一方面是发电报很新奇,另一方面也跟后来的政治运动有关,在后来的政治运动中,革命小将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传教士的电台,以此作为传教士是间谍、特务的证据。我问他怎么评价莫尔斯?他说:“莫尔斯总体上是一个比较有崇高精神的人,不仅传福音给傈僳人,也把文字带给了傈僳人,更把一些文明的生活方式带给了傈僳人。”皮亚架还回忆起莫尔斯离开怒江时,他帮莫尔斯背行李去缅甸,莫尔斯给了他们回来的路费,一共有七八个人,每人6块钱。1950年,西方传教士全部撤离怒江后,傈僳族本土的传道人开始负责教会的工作,皮亚架的大舅提摩提吾(傈僳语:即提摩太)成为重要的教会召集人。很多怒江老一代基督徒回忆,在50年代初期,傈僳族教会依然很兴旺,并没有因为西方传教士的离开而衰退,皮亚架老人也是这么说。58年之前,在M村举办了一次大型的圣诞节,有上千人参加,几个县都有基督徒来参加,在皮亚架的印象中,这是58年前最大的一次圣诞节,但也是最后一个圣诞节。到了1958年,极左势力对基督教的大逼迫开始了,皮亚架回忆说:“1958年,对傈僳族教会,对傈僳族基督徒,都是一个黑暗年代的开始。不准聚会,不准敬拜。如果听到祷告声、唱诗声,就会被抓去批斗。怒江教会陷入了停滞,信徒们只能悄悄信,不能显露出来,一旦显露出来就会被抓去批斗,只要几个信徒在路上走在一起,就会被追查。”我问他:“那些被抓走的基督徒,后来回来的多吗?”他说:“这附近几个村子,被抓走的,有七八个人没有回来,都死在监狱了。回来的只有两个,一个是A村的尤尼亚,一个是MJ村的雅各。”在皮亚架记忆中,对大舅提摩提吾的印象最深,他跟着提摩提吾到怒江各地区传福音,1958时,教会带头人提摩提吾和另一个传道人托玛都被抓了,据其他知情者回忆,当时县政府通知教牧人员去开会,在一个机关会议室,把去开会的教牧人员全部逮捕。传道人托玛身体不好,在被看押时就因病死掉了,提摩提吾也死在被押解到丽江监狱的路上。至于死在哪个时候?那条路上?哪个地方?怎么死的?已经无据可靠。当年的当事人都已经归天家。皮亚架也不知道大舅提摩提吾怎么死的?只是零星地听说过几种说法:押解到丽江监狱的路上,走不动,累死了;在路上身体垮掉,被抛弃在山上,死掉;身体垮掉后,被同工们抬到一个山洞里,慢慢地归了天家。有时候,殉道并没有那么轰轰烈烈,而是悄无声息。1958年,碧罗雪山上到底埋葬了多少殉道者呢?每年春季,杜鹃花开满碧罗雪山,是上帝在纪念这些无名的殉道者么? 

皮亚架说因为信仰坐牢,或者不坐牢,都有上帝的旨意。他自己没有被抓去坐牢,没有那些坐牢的同工付出得多,但他还是坚持悄悄地传福音。后来,他被安排做村里的一个队长,有机会经常出去工作,经常去碧江、兰坪一带,他利用工作的机会接触到很多信徒,虽然不敢明讲,但却用身体语言、用眼神、用表情传递福音的信息,让很多信徒得到激励。在小范围,他们也悄悄地聚会,分享神的话语。我问他:“那时候《圣经》都被没收或销毁了,怎么坚持读《圣经》?”他说:“有些勇敢的信徒把《圣经》藏在山洞里,但时间长了,书也腐烂了,就只有记在心里。一段话,一首短歌,彼此把记得的句子写在纸条上,相互传阅。不断地传讲那些记得的段落,积累得多了,也记住了不少神的话语。”感谢神的保守,皮亚架和他的同工们就这样坚持到80年代初期。80年代,国家宗教政策变松动了,M村的教会又恢复了活力,皮亚架一直在教会服侍了20年,因为年纪太大,才退了休。我问:“你恐惧吗?在那个逼迫的年代,你目睹了这么多逼迫?”他说:“有恐惧,但心里的信心一直在。” 

刻满赞美诗篇的人,恍若青铜时代的雕塑

采访结束,我问皮亚架老人具体的年龄,他说不清楚,但别人都说他有一百岁以上了。这也是怒江一大特点,老人普遍不知道自己年龄,因为他们出生的时候还是“原始社会”,还没有用年代记事的习惯。最后,我要求皮亚架老人唱一首从前莫尔斯教他的赞美诗,皮亚架老人很激动,看得出来,他很想唱出来,但年龄已经太高,唱不出歌词,只唱出来一句:“耶稣所爱的孩童......” 

 

 

【二】用赤脚丈量劳改农场

 

我必须赞美这双脚!碧罗雪山上的赤脚!走过无数的高山深谷,走过十年劳改农场,如果把这双脚的画面放在西斯廷的天顶上,一定不亚于米开朗基罗的亚当之手!——见到百岁傈僳族老人尤尼亚时,我被他的双脚深深震撼,经过岁月的历练,这双脚本身已经变成了青铜般的雕塑艺术品,厚实的老茧,如刀刻般的划痕,如枯树般的肌理,最顶级的雕塑家也雕琢不出这样的杰作。老一代怒江山民至今也不习惯穿鞋,2000年以前,怒江人都不怎么穿鞋,在传教士富能仁的日记里记载了翻越雪山的傈僳人也不穿鞋。也难怪有人说怒江的现代化是从2000年开始的,也许从怒江人开始穿鞋开始吧。 

传道人尤尼亚的双脚,走过十年劳改农场......

尤尼亚老人在七八岁的时候就信主了,他跟随过莫尔斯,也跟随过莫尔斯的儿子。他说:“莫尔斯是一个很好的人,传福音给傈僳人,把一些生活实用知识教给傈僳人,也带来了文字。而且傈僳话讲得特别好,比傈僳人还讲得好。”1950年,莫尔斯一家去了缅甸,尤尼亚也跟着去了缅甸,在缅甸待了七个月,学了六个月的《圣经》,学完后回到怒江。1958年,尤尼亚被逮捕,理由就是他跟着莫尔斯去过缅甸,是莫尔斯的走狗,是反革命。后来,尤尼亚被判刑十年,押送到丽江监狱服刑。尤尼亚回忆,1958年,县城里通知各村教牧人员到县里开会,实际上是要集中逮捕他们,去的人都被抓了。没有去的人,民兵就到村里来抓捕。那一阵抓捕了很多人,但没有具体统计过,尤尼亚老人也只能用“很多”来形容。那时,押送到丽江的监狱的路,必须翻越碧罗雪山,很多被捕的基督徒都是从碧江(知子罗)走碧罗古道到兰坪然后到丽江。尤尼亚说路上很艰苦,从这里出发要七八天时间,被捆起来的基督徒以十人为一组,捆在一根绳子上,路上累死的、饿死的、被打死的很多,大家都没有力气,也不自由,埋葬死去的弟兄的时候,很多都是简单堆上几根树枝。一直到丽江监狱,每天吃得都很少,就是一点玉米糊。在路上不断有人死去,到了监狱后也不断有人死去,尤尼亚记忆中记得比较清楚的是提摩提吾长老,还有托玛长老,提摩提吾死在碧罗雪山上,托玛长老死在县城,但尤尼亚也不知道具体细节。听到这些,我依然感叹:殉道并不像电影那么充满剧情,也不像小说那样充满故事,反而会很平常,很悄无声息,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。 

 

传道人尤尼亚和妻子

我问尤尼亚老人:“在监狱里,那些坐牢的怒江基督徒还有坚持信仰的吗?”他说:“因为形势严峻,有些人害怕,放弃了信仰,也有一部分信徒在内心里坚守了信仰,但不能公开,祷告不能出声,唱诗也一样,因为有监视。”监狱里定期组织他们看一些宣传片,都是宣传无神论的,不断告诉他们信耶稣是不真实的。1958年到1968年,整整十年,尤尼亚从监狱回到怒江的山村,紧接着文革又爆发了,尤尼亚仍然躲不过被经常批斗的命运。我问他:“你因为信仰被打成反革命,坐了十年牢,文革又被批斗,你后悔当年跟随莫尔斯信主吗?”尤尼亚老人说:“从来没有这样想过,没后悔过,莫尔斯传讲的福音是让我们得永恒的生命。被抓、被打、被批斗,一点也不后悔。” 

访谈结束后,尤尼亚的女儿已经煮好一大盆土鸡蛋,这是怒江山民最古老的待客礼仪,在传教士富能仁的日记里无数次记载了这一傈僳族人的礼仪。

非常正宗的土鸡蛋,傈僳族古老的待客之道


 

【三】信心复燃的生命

 

在莫尔斯的布道之路上,还有一个重要的村庄——ADG村,上文提到的殉道士托玛就是这个村庄的传道人。我去过两次,一次是路过,因,为当时不知道这是莫尔斯布道的村庄。第二次,我的目标很明确,去寻找殉道士托玛的后代,听他们讲述托玛的故事。但有点遗憾,没有打捞到关于托玛的更多信息,托玛的后人也不知道太多,所讲述的没有超出上文皮亚架、尤尼亚二位老人的讲述。但我同时又打探到另一位曾经深受逼迫的信徒,名字叫李邓(已故),虽然不是殉道者,但他遭遇的逼迫却很厉害。我找到了李邓的后代,很遗憾,他们也知道得不多。这似乎是一个很艰难的困境,人类普遍缺乏讲述和纪录的习惯,老一代不想给新一代讲,新一代对老一代的事情也不感冒,于是很多历史的细节全部淹没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之中。然而,上帝总有奇妙的安排,我从一个李邓当年的同工那里,终于打探到关于李邓的一点细节。

ADG村,莫尔斯曾经布道的重要村庄

写到这里,绕不开要写一点ADG村。ADG教会是莫尔斯亲手建立的教会,一直比较兴旺,出来不少有重要贡献的传道人。上帝很保守ADG村,即使脱贫攻坚的大拆大建运动很轰轰烈烈,但并没有波及到这个小山村,总体环境依然保持了傈僳族村庄的本味。走在ADG村的泥巴路上,觉得很踏实,其实,泥巴路最贴合人体工程学,水泥路很伤膝盖和跟腱。 

传道人咱利嘎

在ADG村附近的另一个村庄HDD村,我见到了傈僳族老传道人咱利嘎,咱利嘎信主比较晚,1982年才信,所以对过去基督教遭遇的逼迫了解不多,因为那时候不信,只是知道1958年抓了很多基督徒。1982年信主之后,刚好和李邓在同一个教会服侍,所以和李邓有较多的接触,李邓也给他们讲过自己的信仰见证。咱利嘎一边制作弩箭,一边给我讲述他所知道的李邓的故事。李邓是传教士莫尔斯的学生,在这一带属于第三代传道人,更早一些传道人是上文提及的提摩提吾和托玛,还更早一代传道人是维西傈僳族传道人确米扒(音)、尔自帕(音)等。李邓在莫尔斯那里接受了系统的神学培训,去过莫尔斯在PGL的圣经培训班,也去过里吾底内地会传教士阿益打的圣经培训班。1958年,李邓、提摩提吾、托玛一同前往县城开会,去了就被逮捕了。李邓被押解回MJ乡当众批斗,说他是传教士的走狗。批斗时,一位当时还没信主的姊妹,在激动的批判斗争中,往李邓嘴里不停地塞牛粪,并不停地嘲讽:你不是会讲道吗?在80年代,这位姊妹信主了,为这件事当众悔改并道歉。李邓被几个壮汉捆起来暴打,直到打晕死过去,晕死后被丢在厕所旁边,泼了很多凉水后才慢慢苏醒过来。再后来,李邓被判刑20年,押送到丽江监狱服刑。在劳改农场,李邓被分配去伐木,遇到两次大难,都躲过一劫。一次伐木时,山上的工人失误,导致很多树木滚下山来,一块大石头挡住了滚下来的树木,李邓藏在大石头后面没有受伤。另一次伐木时,也遇到山上的树木直冲下来,李邓身边的同事被树木撞得脑浆横飞,但李邓却毫发无损。李邓在他的信仰见证里说这是上帝在保护他。再后来,李邓被分配去挖铜矿,李邓的妻子翻山越岭,在挖铜矿的地方终于见到了他。李邓被折磨得很厉害,他的手臂因为长期向后被捆绑,已经变形,20年刑满释放后,回到家里,手臂习惯性地背在后面,讲道时,手臂也背在后面。李邓回忆说,在监狱里经常被反绑起来,吃饭时也不解开,只能像猪狗一样趴在地上吃饭。出狱后,经过很长时间的按摩治疗,手臂才慢慢回到正常位置。也许是逼迫太大,超出了身体可以承受的限度,也许是太孤独,监狱里找不到同行的人,李邓在监狱里放弃了信耶稣。从监狱回来后,老李邓的灵魂深处仿佛又听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,在80年代又重新信主,重新信主后,老李邓更加火热,他给信徒们说:“只有好好信耶稣,才能得永生的生命,才能进神的国。”之后,老李邓一直服侍教会,90多岁的时候回了天家。 

传道人李邓的肖像照

传教士莫尔斯的儿子与傈僳族信徒在神学院的合影

咱利嘎还讲述了“驼峰航线”,那时候,怒江峡谷上空很多飞机飞来飞去。在PGL的山顶上有一个高山湖,那里有一座神秘的建筑,现在还有遗留,有两层地下室,像迷宫一样。咱利嘎说那是德国人修的房子,但我认为是误传,我猜测可能是“驼峰航线”的地面信号站,因为具有迷宫式的地下室结构(很军事化),应该是盟军修建的。关于怒江,我们知道什么呢?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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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,发一组傈僳文字,传教士富能仁发明,其中有些字母是倒写和反写,这不是乱码,而是传教士们的精心设计。以此纪念上世纪初深入怒江的杰出传教士们...... 

 

 

 

 

 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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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羽怒江计划简介

从2014年至今,历时五年,十进怒江

沿着百年前的传教士之路

以个人之力展开系统田野考察

行走旷野、钩沉历史、重述现实

综合声音、影像、文字

完成一部复合性的

人类学、宗教学、历史学、社会学的田野档案